00

　　土地热得发烫，透过鞋底带着不远处坍塌造成的震动传到脚掌，粗重的喘息在喧嚣中传向鼓膜，只要声音还在，就要活下去……

　　地上的血迹不消片刻就被土和沙砾掩埋，远近之处的枪声和哭喊声却从未停止，火药混杂着血腥，从未停止……

　　为什么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？我没有必要在这里……

　　为什么？

　　“砰——”鲜血从他的大腿内侧奔涌而出。

　　“砰——”第二声，血开始从左上臂流淌，顺着手臂一直流向指间，镜头一片猩红……

　　“砰——”

　　“不——”笠松声嘶力竭地吼出声，跑不动的脚步，伸不出的手，快的看不见移动轨迹的子弹，一瞬间——


01

　　“不——”

　　笠松惊吓中从床上坐起身，浑身的冷汗告诉他刚才又一次经历了噩梦，近两个月来一直持续的摆脱不掉的噩梦。

　　长舒一口气，笠松闭上眼揉揉眉心再次睁开眼调整视线，阳光不偏不倚的从窗外透过窗帘照进屋内。

　　工作日的早晨，安静的街道，再没有血腥与死亡。

　　这里是日本。

　　把视线从窗外收回到屋内。面积并不大的卧室里，宿醉的森山正和一堆酒瓶倒在地上呼呼大睡。笠松下床顺手把薄被丢到森山身上，他像是没反应一般继续睡着。

　　光脚踩在地板走到厨房，拉开冰箱取出牛奶。这是笠松从小到大一直的习惯，只要条件允许，一定会每天喝。只是后来那样的生活条件未必允许。

　　森山这房间，笠松有两年没有来过，凌乱却不减当年，正在抱怨连个喝水杯都找不到的时候，客厅里的电话响起来。

　　“你好，这里是森山家。”

　　笠松刚接起电话，那边略显聒噪的女声就传过来，“森山前辈你到底什么时候来啊，模特已经到门口了啊，这么大牌的明星第一次聘请咱们做平面拍摄你不能——”

　　笠松放下手里的牛奶，不耐烦的打断快要哭出来的声音，“拜托你冷静一点，我不是森山。”

　　“您不是——”那边顿了一下，之后用更大声音质问，“天哪那他现在在哪里啊，手机打不通找人找不到，现在又找不到助手，我们爽约是要付违约金的啊！”

　　早就放下听筒的笠松一路走到卧室扯着森山衣领把他揪到电话前，把听筒贴在他左耳上，森山迷蒙的摸到听筒，闭着眼睛听了一阵。

　　“我头很疼啊山田，你声音可以小一点啊这样嫁不掉的。”

　　“我知道啊，我不去了啊。但是有人会去啊。”森山终于睁开眼睛看了看还在四处寻找牛奶杯的笠松，“放心吧，一定给你派去一个最合适的人选，以上。”

　　说罢挂掉电话，面无表情地看着笠松走来走去。

　　“我说你多少天打扫一次房间，还有快点告诉我牛奶杯在哪。”

　　“牛奶杯这种东西我没有啦，你直接喝不就好啦。”说完又是一个哈欠。

　　笠松一脸不耐烦看着头发乱翘的森山，仰头灌下一口牛奶，“让你陪我喝酒你自己喝个烂醉，知道自己一杯倒就不要和我拼命，明明知道自己今天还有工作……”

　　“哦，说到工作……今天的摄影你帮我去吧。”森山爬起来慢慢往卧室里蹒跚，“说什么当红模特，不是女星干嘛找我来拍，没意思，我宿醉了好难受要睡觉啊——”

　　“所以，你帮我去吧，好笠松！”

　　下一刻喝空的牛奶罐砸向了已经关上的卧室门，卧室门上贴着零零散散的女模照片应声落地。

　　催命的电话声跟着又开始吵闹，笠松知道这种音量根本不可能吵醒森山，别无他法。

　　“告诉我地址，十分钟之后赶到。”

　　按照纸条上记录的地址笠松坐上了开往目的地的的士，车子一路行驶来到了城郊的一个临时摄影棚，周围荒芜的让自己好像回到了过去。

　　下了车笠松径直走向摄影棚，掀开门帘果然一切都已经就绪，森山这个混蛋捅了这么大个娄子还在家里睡大觉，自己还这么认命的来给他收拾烂摊子……

　　很久不碰相机的手，难道不会痒么？

　　“那个……”从忙碌的人群里走出来的人自称是刚才打电话的山田小姐，“您是刚才那位，笠松……先生吧？”

　　笠松点头，“你好，我是笠松幸男。”

　　山田立刻转过身朝人群里大喊，“摄影师来了，大家快准备就绪。”人群应声散开开始就位，将摄影棚后门打开，露出真正的拍摄地点，一片断壁残垣，像是……战争废墟一样的断壁残垣。

　　移不开视线，漫天的黄土和沙砾仿佛下一刻就会扑面而来，跟着急促的呼吸像是要挤压出空气中的血腥一样，胸口莫名的疼痛，视线开始昏暗。

　　“笠松先生？”山田挥了挥手，“笠松先生，这位是KAIJO公司的模特，黄濑凉太，黄濑先生。”

　　笠松回过神，看着伸着手迎面朝这边走来的男人，刚才人群中心就是他吧。不愧是模特，身材高大却不瘦弱，最重要的是，这张帅气漂亮的找不到缺点的脸。

　　这种人，怎么可能适合拍这种组图，笠松默不作声。

　　黄濑走到笠松面前，把右手再次往前伸出一点低下头，“森山前辈你好，我是黄濑凉太，今天请多指教！”

　　笠松半晌没有出声，黄濑微微抬头费劲地看着笠松，摄影棚的那边似乎察觉到了这里的动静，空气流动瞬间缓慢起来。

　　“首先，你所穿的这个国家军队的制服，腰带会反系在第二孔，肩带第三扣；其次，裤腿应该捆绑进高腰军鞋，松垮在外不便行动；第三，军刀一类物品应放在顺手位置，你该是右利手的话，请放在右边口袋中……”

　　一屋子人都一副吃惊的表情看着笠松，都不比黄濑此刻瞪大的眼睛。最后，笠松稍作停顿， 这么长的时间里，黄濑没有收回右手，笠松低头抿嘴，伸出右手握住。“最后，我是笠松幸男，今天代替森山先生来做你的摄影师，请多指教。”
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