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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

　　黄濑凉太，两年前开始忽然走红的平面模特，迷人的身材和无可挑剔的外表让他顺利上位，并以独特的所谓“完美的扮演”能力，胜任多种风格平面拍摄而受到业界赞誉好评。

　　这段文字下还附上了几张他不同风格的照片，笠松懒得细看，随手扔在的士后座上。

　　这是笠松对未曾谋面的黄濑的第一印象，娱乐圈的宠儿，浮华的也许不知疾苦与世事艰辛。

　　握手之后黄濑被化妆师抓去重新补妆打扮，漾着一脸温和的笑，脾气倒是好的没话说。也对，听森山讲过，这个圈子没有好脾气怎么可能红。

　　笠松托起相机调整参数，对着后门口空旷的背景按下快门，“刷刷刷”三声，三连拍。Canon 1Ds Mark III，这是今天最主要的一款拍摄相机，截止去年底代表佳能最高水准的一款，以色彩和广角出众。

　　啧，连相机都这么……

　　笠松没说话，继续调整参数模式，山田在被刚才笠松一套完整专业的动作姿势惊呆之后，回过神开始讲解具体的拍摄计划。

　　“这个拍摄结构草图，谁画的？”笠松没有移开对准焦距的视线，对山田说。

　　“森山前辈。”山田疑惑，“有什么……不妥的地方？”

　　笠松放下相机，单手指着图纸上的一点，“这里，这里，还有这里，全都不妥。”接着他无奈地摇头，“或者说，你觉得有什么地方是妥当的？”

　　笠松叹气把相机递给山田，拿过图纸掏出笔开始写写画画，“你们这款主打是战争题材，想要拍出战地照片的感觉，这几个取景和站位统统不合常理。一般来说，子弹从正前方射击，怎么能从正前方拍摄，从右手方45度拍摄最佳，还有……啧，算了，等会听我指挥。”

　　山田看着端着相机走出去和灯光师协调的笠松，一瞬间觉得他严肃而专业的像个武士，那个随随便便嘻嘻哈哈的森山前辈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。

　　后来山田不得不修正了一下对笠松的形容，是的，他更像是一位将军，统领士兵的将军。

　　“好，首先第一组图片。”

　　鼓风机在相机左侧扬起黄土，稍显暗淡的灯光从背后投射到战士的脖颈下方，笠松单膝跪地找准构图框架，开始对焦——

　　“1、2、3！啪——”模拟枪击的声音响起，战士胸口的血包朝四方炸裂，伸展开的双臂和将欲倒下的颤颤巍巍的双脚——

　　“OK，停！”十连拍完毕，笠松做了个手势，暂停拍摄。
　
　　笠松开始在相机上回放刚才的十张照片，灯光OK，姿势OK，构图OK，但是这种不协调的感觉是……怎么回事？

　　笠松站起身走向正在换血包的黄濑身边，“刚才能不能听到这台相机的快门声？”

　　“哦，笠松前辈。”黄濑转过身先礼貌的点头，然后仰头想想，“听得到，不过大部分都被鼓风机的声音盖过去了。”

　　“下面这次，你听我的快门声做动作，想象这就是枪声。我会尽力让你听到。”走之前笠松拍了拍黄濑的肩膀，不知不觉换了刚才僵硬的语气。

　　笠松检讨，拍摄组和模特，大家都没有问题，一直没有进入状态的，是因为环境变化而不能适应的自己，所以想要任性的去进一步逼近真实的手段，他直觉相信这是正确的。

　　“下面，为了能让黄濑听到相机的快门声，请枪声模拟停止，鼓风机请在拍摄开始后瞬间停止，全场保持安静，谢谢大家的配合。”

　　笠松说完郑重朝大家鞠躬，所以并未看到已经站在场景中央的黄濑投来的别样目光。

　　如果那是战场，相机就是战士的枪。

　　快门的声音就是枪声，直接命中靶心。

　　士兵之死，战士被击中胸膛的一瞬，左右手打开像是要飞往天堂的翅膀，微曲的双腿在抗争，在坚持，更像是在做最后的发力。漫天的黄沙之中与自己相伴的只有投射在身后的黑影，下一刻，重合为一……

　　直到黄濑重心不稳仰坐在地上，笠松仍旧呆呆地跪在原地，左手托着镜头，右手停留在快门键上，看镜头的双眼却已经模糊。

　　我为什么在这里，又……为什么在那里……

　　脚下的沙地被踩出深深的凹槽，晃动不稳的重心来回撞击的是自己的心脏。

　　笠松记得，儿时家中的庭院里有一棵大小适中的樱花树，因为背阴所以绽放的时期总比普通的花期晚一周，当道路上的樱花都已落满了地，自家的樱花才姗姗来迟慢慢绽放。那时还健在的爷爷总是笑眯眯地指着那棵树，“幸男啊，你看他们像不像害羞的公主？”

　　“我觉得，像是屹立的战士。”笠松当时这么回答，引得爷爷哈哈大笑。

　　长大后也不明白为何有此比喻的笠松，自然不再沿用自己的看法。第一次到了那个地方，满地飞沙走石，烈阳缺水的环境让自己口中生疮脚底磨泡。印象中，这么开阔的视野自己只在北海道见过，只不过比起这里，那里恐怕能称作是人间天堂了。

　　后来认识的小妹妹芭莎总是好奇，“哥哥，樱花到底是什么样的啊？”

　　笠松懊恼自己贫乏的表述能力，更懊恼照片并不能变成现实，然后向芭莎许诺，假花也好，标本也罢，下次一定带樱花给她看。

　　在那样一片漫天的黄沙之中，樱花树永远都不会存活，那必然，不是永恒的屹立不倒的战士。
　　
　　“OK，下一组图。”

TBC